贺家批下那封信的第三天，白龙镇迎来了一支新面孔——四辆马车，外加一口上了铜锁的木箱。

车上人没报官，也没住镇，马直接赶去了河口边那处废弃的仓子。

“是来查账的？”刘小石远远盯着。

“不，是来清账的。”秦少琅没抬头，只翻着新到的海图。

“清谁的？”

“谁把手伸得长，谁就先被砍。”

白龙镇这几年不是没出事。

林家垄断、顺昌走货、齐商洗账，个个都在明里躲官，暗里躲行局。

但这回不同，这次是连闻家都不接招了，行局放手，贺家插手，那就意味着——要动真格的。

“那咱怎么办？”

“退。”

粥摊当天就停了，只挂了个牌子：“转至东码头·沧澜本号”。

镇上的人全炸锅了，有人以为他要跑路，也有人说他发了横财要转铺。

可当第二天清晨，一艘三桅小帆船停靠在东码头，挂着“沧澜”旗号，一堆渔夫、长工、挑夫陆续搬货上船后，大家才发现——

他这是不玩“摊”了，改玩“货”了。

“他真要出海？”

“你没听说嘛，镇外那片海滩快封了，林家本来想吃下来做私港。”

“结果让秦少琅先一步搞了块地契，还立了个‘盐粮转运站’的牌子。”

“他这人，是真不怕官吗？”

“不是不怕，是背后有人。”

而事实也正是如此。

张簿头看着那艘刚启航的“破浪号”，一脸复杂。

“他要是真干成了这批外运盐，那可真是上了牌面了。”

赵夫子却摇头，“不是盐的问题，是路。”

“什么路？”

“他走的是人家的道，踩的是人家的地，把人家的盐封剥开、账翻了、缸砸了，现在还想把这套东西卖出镇？”

“谁会允许？”

“会有人拦。”

也就在这时，海风起了。

秦少琅站在甲板边，指着图上一块礁区，低声道：“往南走二十里，有片水浅沙软的暗滩，名叫鬼牙礁。”

刘小石听着心里发毛，“那地方……不是没人敢过吗？船搁那儿，拔都拔不出来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那你还——”

“他们不是要拦咱吗？”秦少琅语气轻飘飘的，“那咱就给他们留条‘路’，让他们自己冲上来。”

沧澜号在海面上行了三日。

秦少琅白天研究船舱排布，晚上对着图纸画“水密舱”布局。

系统也没闲着，一路弹出任务。

【系统提示：远洋基础启动，当前模块开启：造船术Lv1，海运识图术Lv1，简易密封仓设计图*1】

【奖励道具：盐袋固水剂×3，紧急逃生锚×2】

他没把这批东西用在“破浪号”上，而是悄悄塞进一艘跟船的小帆舢板上。

“小石，这船交给你。”

“我？我能行？”

“你只管一个事——谁要追咱，往‘鬼牙礁’那边引。”

“那地方我都没走过……”

“你只管撑船，我给你星盘。”

星盘是系统前几日任务里出的【古法观星罗盘】，只要设好坐标，哪怕乌云压顶都能靠潮汐走线。

这玩意秦少琅没拿去卖，而是留给了刘小石。

“他们不会想到的，咱这些渔民，居然还会‘看星走位’。”

“可你呢？你怎么办？”

“我走另一条道。”

当天晚上，“破浪号”靠岸卸货，装上了一批封缸新盐。

而那封缸的印，全都是镇里验过真章的。

谁也没注意，一小艘黑漆舢板，悄悄从另一条水道往西漂去。

鬼牙礁夜色漆黑，只有星盘一点点指着方向。

而就在他们启航的同时，林家的私兵船也起锚了。

这次出船的，是林家二掌柜，手里握着一封——京里贺家的私信。

信上只有一句话：

“盐船出界，务必截回。”

“若遇反抗，毋须留情。”

林家船是快船，三桅单层轻壳，船头改装过，挂着私兵用的黑旗，不进港，不报关，沿海一带人一看见就躲。

这船追得急，一路从东南口杀出来，带着风砸浪，直往“破浪号”方向冲。

但当他们追出十里水程，才发现破浪号根本没在主线上。

“人呢？船呢？”

“转了，往鬼牙礁那边去了！”

舵手话一出口，掌柜脸就拉了下来。

“那地不能进！底浅礁密，一搁浅，整船报废！”

“可再不追，就真让他们跑了！”

“让船尾再贴近点，不能硬闯，看有没有折线能过去！”

他们当然不知道，那小黑船不是跑错了方向，而是——专门给他们铺的一条“死路”。

刘小石照着星盘慢慢走，一边划一边数着风点。

“西南风七成，礁石潮口三支，左偏一尺，能卡。”

他咬着牙往左拨了拨桨，那艘小船就像贴着刀刃走线一样，在暗礁之间穿了进去。

身后追兵越追越急，喊杀声被风吹得老远都听得见。

他心跳得飞快，但还是照着秦少琅说的，把船舵一偏，往右手那条“浅道”一拐。

“再三十丈，就是那块老礁。”

“水底全是带铁的海钩，一搁就砸船底。”

“来了！”

身后两艘快船拐进来，速度极快。

刘小石死死咬着舌尖，一抖绳索，将系统给的“应急锚钩”甩了出去。

锚钩挂在礁缝边，船身一个顿挫，硬生生偏了个角度。

后面两艘快船看不清，只觉得小船歪得古怪，正要跟上时——

“咔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炸响，第一艘快船直接撞上礁头，整艘船头抬起又砸下，桅杆当场断了一根。

后面那艘来不及转弯，狠狠刮在左舷上，也哐啷一声撞歪，船身进水，桨叶折断。

鬼牙礁水域，一夜之间，毁了两艘船。

“他们栽了！”

秦少琅站在破浪号船头，看着星盘上的红点熄灭，确认追兵搁浅后，才一挥手：

“起帆，走主道，直航集市！”

这一战，没动一兵一卒，全靠水路布控，就把林家拦在了镇外海。

但真正重要的，不是“赢了”。

是——盐，出界了。

这标志着，白龙镇第一次有非林家系的商号，完成了盐出境、独立售卖的闭环。

而这在贺家眼中，才是“造反”的前奏。